醉后不知天在水，满船清梦压星河
【戬受年夜饭36h|1.31 15:30】路旁神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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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戬向。
新春快乐！
01
巴士晃晃悠悠停下。
少年背着书包从车上跳下来，朝着司机师傅摆摆手。
巴士又晃晃悠悠开走了。
此处偏僻至极，听闻原先有个村落，可时过境迁，村落逐渐破败，人作鸟兽散。
少年本四海为家，某日追着野兔到了此处，只觉得这里极合眼缘，夕阳斜映在残桓断壁，竟让他一时错不开眼，颇有一种“此处即可安家”的感觉。
他便在此安家了。
不提重修房屋辛苦一事，少年在枯黄的稻草下翻找出来一块沉香木，凑近细闻竟还能有些许木香。
那便起名沉香罢。少年摩挲着沉香木，有些欣喜地给自己定了个名儿，权当安定后新生活的象征。
他四处逛了逛，竟在不远处看见了站牌。许是久未有人清理，站牌上爬满青苔，甚至缝隙中有小花绽放。
老旧的巴士晃晃悠悠靠了站。
“新来的？”司机看见了少年，“这里可有日子没人了。”
“新来的。”少年应着，“刚刚搬来。”
“得。”司机朝他摆摆手，“本来还说来取消这个站点，算了吧。记住了啊小家伙，我每日早晚都会过来。”
“记住了，记住了。”沉香连连应着。
少年有些许不适应。
他习惯性地找块平整石头躺着，叼着草根看落日余晖一点点散去，树间蝉鸣声声，他随手扯了衣服盖在身上，刚要入睡，又突地弹起。
他怎忘了，他有家了。
过惯了天为被、地为床，他用了很久才适应了有个家。
虽然依旧是一个人。
02
沉香木被他好好地摆在窗前，作为他安家的标志。
有时他在想，如果有个伴就好了。
所以当他被杂草丛中的神像绊到后，他用那块沉香木雕刻了木座，将那尊神像好好地摆在上面，煞有其事地寻了几根烟，拜了三拜。
“劳驾您凑合些，木座总比杂草舒服。”沉香拍拍神像的肩膀，“小子我手里没什么钱，您呐也别嫌弃，这儿就咱俩，等我搞到钱了再给您换个座儿。”
神像无悲无喜，似乎对他逾矩的行为并不在意。
少年也没在乎神像作何感想，他自小无父无母，更无人教他应该如何对待神像，又在外面野惯了，自然不知自己竟做了大不敬的事。
自小摸爬滚打，沉香聪慧的很，不多时便找了个活计，每日领着几十的薪水，倒也足够养活他自个儿。
只是当他提起自己住在无名村时——他的确不知道那里叫什么，只描述了位置，伙计劝他赶紧搬家，换个地方住着。
“那里人家原先刘姓居多，便叫了刘家村。只后来大抵做了什么事情，护佑一方的神明彻底离去，失去神明护佑，才成了现在这鬼样子。”店里的伙计低声告诉他，“快快搬走，住在那里的人死的死、伤的伤，都没什么好下场。”
沉香不以为意，他毕竟不信神佛一说，供了尊神像不过权当有个伴儿罢了，对于这番话只当听了个故事，回了家对着神像复述一番，全做了笑谈。
每日对着神像念叨些事儿已经成了习惯，沉香捏着抹布擦去神像上的灰尘时，疑惑地停下了动作。
这神像以前额间有流云纹吗？
他端详片刻，只当自己曾经并未注意，继续担着灰尘。
“不知道您是哪路神仙，但求您施施恩赐我点儿钱，这木座太容易裂了，我给您换个石头的，擦起来也方便不是？”
他洗净抹布，随手将它搭在一旁，自己简单洗洗便钻进被窝睡了。
次日上工时老板找到他，“我看你年纪不大出来混不容易，这样吧，我给你涨涨工资，你拿着钱买些书读读，肚子里有点墨水至少能混出来个什么。”
沉香拿着钱买了石座，剩下的买了书。
“您还真听了呀。”沉香拍拍神像肩膀，“得，谢了啊。”
03
日子一天天过着，沉香没什么需求，每日上上工看看书，回家跟神像念叨念叨今天做的事儿，同时疑惑神像是不是有些变化。
好像流云纹更明显了些？
他照例当做自己没记清楚，还依旧洗净抹布擦擦神像，顺带找了个雕刻师傅学学手艺，在小河边寻了块白石，竟自己雕了个底座出来。
“瞧见没？我也会门手艺了。”沉香搬着石座进来，“等我攒攒钱买个玉的给你。”
河水冲刷下的石头比其他地界的要好看些，沉香空闲时便跑去河水旁挑挑拣拣，找着好看的便丢进背篓，等着回家能雕出来个什么东西卖。
近几日他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他，不似野兽般虎视眈眈想吃他的眼神，而是探寻般有些谨慎的目光。
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他呀，沉香想，这般小心翼翼的能看出来个什么。
沉香伸长胳膊去够一块河中央的石头，他衣服才洗过，不太想再次湿漉漉地回去，可那块石头着实有些远，他一个不慎整个人扑进水里，背后的背篓压着他喘不上来气，竟直挺挺沉了下去。
完了。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，全无准备下栽进河里，他甚至来不及憋一口气，满口满鼻便全浸了水。
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呀。沉香打趣地想，然后被一双手从河里硬生生拉了出来。
他猛烈咳嗽着，眼泪浸满眼眶，朦胧中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摇着折扇，轻轻给他拍背。
莫非是地府来人收他了？
04
白无常自称杨戬，刚好路过这里。
总算把水都咳出来的沉香从他手里接过了背篓。
“我说……”沉香有些狼狈地擦了把脸。
白无常温和地笑着。
“咱说谎能不能打个草稿啊大哥，你长的跟神像一模一样，我又不瞎。”沉香盯着他，“还有，怎么可能有人下了水但是衣服没湿啊。”
神明嘴角的笑容有些发僵。
沉香看了眼他，“这年头哪还有人穿着一身古装到处溜达？拍戏的路过不了这，路过这的没钱买。”
“……”显灵的神像眼神有些茫然。
“啊我一个人的工资养不起你怎么办，你对吃喝有啥要求么？鲍鱼海参就算了，卖了咱俩也买不起那玩意儿。”沉香背起背篓打算往回走，“可是跟着我吃馒头咸菜也挺委屈你……诶呀你说你显什么灵呀。”
这位神明看上去好像更茫然了。
05
这位显灵的神仙自称杨戬，那个二郎真君杨戬。
看上去杨戬对这个时代并不熟悉，比如他对着煤气灶研究半天，指尖甚至生出一小撮火苗，若非沉香眼疾手快，大抵此时已经双双炸上天去了。
沉香把这个路边捡来的神仙按在椅子上，熟练地起火热锅，麻利地炒了两道菜，又闷了锅米饭来，“真君啊，先凑合凑合，这没什么好东西，等我攒攒钱带你下馆子去。”
“舅舅。”对现代一无所知的神仙道。
“啊？”沉香惊讶，“我有这么大辈分？”
“你应该唤我舅舅。”杨戬道。
沉香把菜端上来，又盛了两碗米饭，“不是吧大神，咱俩八竿子打不着，我连爸妈都没有，怎么就突然多了个舅舅？占便宜不带这样的啊。”
“没有占便宜。”杨戬执着道，“你姓刘名沉香，是我的外甥。”
沉香差点气笑了，他现在觉得这个神仙脑子有点毛病，“吃饭，快吃饭，一会菜凉了。”
杨戬依言拿起碗筷，可还未等他吃几口，突地眼神一凛，抿紧嘴唇放下碗筷就要往外走。
“诶，没吃完呢去哪啊？”沉香拉住他，杨戬试图挣脱开来，甩了几下竟是没甩开，他脸色有些疑惑，可神情间依然透着急促，似是终于忍不住，他扭过脸去，用折扇掩住轻咳。
大抵是在压抑些什么，杨戬眉头微皱，沉香意识到什么，赶忙拉过他来，只见雪白的衣袖上沾染了血迹，杨戬下意识抽回手，抹去嘴边鲜红，“无妨……不必管我。”
沉香愣了片刻，声音拔高几分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有那么一瞬间，沉香以为自己要失去这位神明了，心中猛然升起一阵心悸，“走，跟我去找大夫！”
吐血的神仙施法洗净衣物，“你该叫我一声舅舅。”
“别管这些了，快点，趁着医院还有人！”沉香想拉起来他，却发现这人巍然不动，“走啊。”
神仙看上去有些茫然，但依旧执着，“你该叫我一声舅舅，沉香。”
“你这人怎么这么倔。”沉香气笑了，“好好好，我的好舅舅，在这等着我去借辆车。”
他放开杨戬的胳膊扭头往外走，没走出两步，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风袭来，只见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杨戬转瞬到了他身后，神情间茫然中透着一缕恐慌，“别去。”
“？你这神仙也太黏人了吧。”沉香翻了个白眼儿，拿他没法，只得拉住他宽大的袍袖，“一起走行了吧？”
06
好在老板家离刘家村不远，要不然沉香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位神明拉去医院……医院管看神仙的病么？
沉香敲敲门，“老板，开下门呗，我是沉香。”
不多时，老板从里面开了门，“沉香？这么晚了出什么事……杨戬？！”
这会子轮到沉香茫然了，“老板认识他？”
老板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两人，许久才叹了口气让开身子，“进来吧。”
三人坐在圆桌旁一时无言，沉香耐不住沉默，直截了当道，“老板直说吧，您又是何方神圣屈尊下凡了？”
“你知道他是杨戬？”老板不答反问。
“他自己说的，头一天显灵救了我还差点炸了厨房。”沉香颇有些无奈，“然后一直说什么让我叫他舅舅……我连爸妈都没有哪来的神仙舅舅啊。”
老板却道，“你的确是他外甥……在下李靖，小儿名唤哪吒，你大抵听闻过。”
“真的假的，托塔天王李靖？”沉香一脸我不相信，“塔呢？”
“碎了。”李靖道，他看向杨戬，“曾经发生了一些事……你还活着我当真是没有想到，原本还打算顾些情面照看你外甥，只是没成想……”
李靖抬起手，掌心间出现点点光芒，洒落在杨戬身上，“即便死撑着这残魂也要回来么，果然你一点没变。”他抬起眼重新看向沉香，“往事随风，但你若想知道，我也可说与你听。”
07
“什么情况。”威风八面的司法天神手持兵刃高立云端。
“地府怨气过重，地藏菩萨压不住了。”康老大皱着眉。
几日前，天际突生天火，似是天破了一块，玉帝命杨戬前去查探，又将刻着天条的补天石交于他，“若当真天裂，便拿这个补吧。”
这块补天石可谓是天庭根基，杨戬沉下眼眸，“小神遵旨。”
离去前，他听见玉帝一声叹息，“是时候了，天要亡我天庭。”
天火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，杨戬紧蹙眉头引弱水灭火，可怎奈弱水虽可灭天火，但天火蔓延速度极快，便是弱水也对此无可奈何。
“命四海龙王布雨。”杨戬道。
偏偏此时地府塌了，原先被沉香打砸坏的地界刚刚修补好，这几十万孤魂野鬼趁此时天庭忙乱无暇顾及，竟再度逃窜出来，杨戬实在腾不开手，只得叫李靖与哪吒前去处理，又修书一封送去西天，可奈何西天与昆仑此时早已隐退，想找到阐教极为困难，独留天庭还在三界支撑。
这大抵是有所预兆的，在凡人极其繁盛的情况下，天道有所偏向，怎会再让天庭独掌三界大权。
要拿天庭根基去补上这块天吗，杨戬有些许犹豫。
杨戬在忙碌的神仙中看见了沉香。
“你怎么在这！”杨戬叫住他，“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，快回去保护你娘。”
沉香脸上沾着脏污，看见杨戬时咧嘴一笑，“我娘早就拿着宝莲灯来了，杨家人怎可退缩。”他眼神清澈，“舅舅，我们都在。”
杨戬细细端详着他，目光如炬。
良久，他放开了手，“说得好，我杨家怎能有孬种。”杨戬笑道，“去吧。”
他到底没找到杨婵，只在天火烧过的焦黑一片中看见了染上脏污的宝莲灯。
天火无情，非常水可灭，更非普通神仙可抵御。
杨戬将补天石托在掌心上，将三尖两刃刀竖在一旁，单手拿着宝莲灯，直冲云霄。
女娲补天时，天尚且稚嫩，女娲得以全身而退。如今天火咆哮，似是极怒，竟化作火龙要吞了杨戬，铺天盖地的热浪席卷而下，竟将护体神功硬生生撞碎。
“该死的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逞英雄。”身后竟传来哪吒的声音，“二哥，哪吒我最后送你一程……塔来！”
“给佛祖传信是信不过俺老孙吗。”孙悟空扛着金箍棒，“藕片儿不禁烧，俺老孙再送你。”
杨戬单臂托举着补天石，念咒催动宝莲灯，让补天石缓缓将天裂补全，“猴子，沉香交给你了。”
孙悟空一怔，咧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“别介，你若活着回来，兴许还能保沉香一个来世。”
杨戬微微一怔，墨发已然燃起天火，他腾出手来一掌击退孙悟空，“来不及了。”
天火燃七魄三魂，杨戬眼见着天裂合上，已无法力再去灭掉身上的火，他向后仰倒，坠落时似乎看见沉香倒在焦黑土地上。
“杨戬！该死的，杨戬！”孙悟空怒极的声音回响。
三妹他没保住，沉香可是杨家最后的骨血了。
杨戬合上眼，神魂出窍化作点点荧光，竟硬生生扑灭了燃在沉香魂魄上的天火，强行护着他再入轮回。
他真是杨家的罪人。
08
“后来我们找到了杨婵的魂魄，被宝莲灯残余的法力护的好好的。”李靖接着道，“孙悟空说你入了轮回不必再找，可杨戬我们却是再未见过。现在来看，大抵是被哪个神像吸附过去，一直等到现在。”
“三妹……？”杨戬目光飘忽，四下张望了半晌，“三妹呢？”
李靖看着神色依旧温和的杨戬，“听见了吗，你三妹好好的转世许多次了。”
所以他才对自己要离开的动作透出恐慌啊。沉香看着杨戬，心下却是惘然。
“硬撑着残魂，很累吧。”沉香按住杨戬的手，他还未细想过，此时知道往事后再想，只觉得杨戬如今所做的事皆是本能，下意识认为自己应该叫他舅舅，下意识觉得吐血不应该被别人看见。
……下意识后悔没保住杨婵和他沉香。
“看这样子，他大概能恢复的。”李靖道，“你且照看着他……”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，他抿嘴笑道，“司法天神的恢复能力在天庭能排第一。”
09
沉香依旧每日与杨戬说些趣闻或者牢骚。
也依然每天都防着杨戬炸厨房。
他这舅舅好像对下厨有什么执念，天天想燃火做饭，可某日沉香回来晚时看见一片焦黑的厨房，以及站在中间不知所措的舅舅后，便再也不让杨戬靠近厨房了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沉香没想着再去找杨婵，经历多次轮回的人再如何，也不是原先的那个人了，又何必自讨没趣。
他有些怅然。
那自己呢，还是原来的沉香吗。
可神仙在凡间轮回似乎叫“渡劫”啊。沉香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，不如等舅舅清醒后再议此事罢。
杨戬额间的流云纹似乎更明显了。
10
“我说舅舅啊。”沉香削着苹果，“你什么时候能醒呢？咱门口的河里都开了莲花了。”
他今日做了顿火锅，往里放了许多辣椒，辣得他直咳嗽，门口的莲花摇摇曳曳，好像有人在打喷嚏。
杨戬眼珠微转，怔怔地看着沉香。
“咳咳咳咳辣死我了……舅舅？”
杨戬眼神中似乎透着些不可置信，他伸出手抚上沉香脸庞，好一阵才说话，“沉香？”
沉香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，“这是几？”
“三。”杨戬颇有些无奈道，“沉香，莫要拿哄小孩的事情哄我。”
一片寂静。
“沉香？”
11
“我靠！舅舅你他妈终于醒了！”
杨戬：……
“李靖呢！我靠李靖！！我舅舅他妈的醒了！！”
杨戬皮笑肉不笑，“是啊，李靖呢，我倒想问问他是怎么教我外甥骂脏话的。”
“嘶。”
12
这年除夕夜，沉香再次做了火锅，依然往里面放了很多辣椒。
有人砰砰砰敲门，杨戬挑眉，刚以为是有什么人来找茬，就听见门外有人骂娘，“他妈大过年的，沉香你再拿辣椒呛老子，老子揍得你舅舅都不认识你！”
“……哪吒？”
13
安抚住暴躁哪吒的杨戬晃一回神，看见沉香坐在一旁闷声直笑，仿佛回到了过去，又好似与原先有什么不同了。
这是又一个轮回。
——
果然椰子很苦手cp文(ó﹏ò｡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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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当阐教众人都在闭关不知道好了√
